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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網聚法言】第三期：電視點播侵害作品信息網絡傳播權的司法審查
捷成公司與長虹公司、華數公司、優酷信息技術優酷公司的電視點播侵害作品信息網絡傳播權案系“三網融合”過程中出現的新類型侵害作品信息網絡傳播權糾紛。本案的難點是如何在三網技術交融的背景下厘清各方主體在信息網絡傳播中的法律地位，探尋到各方行為的本質特征，從而正確認定侵權事實。
本文主要就是講講法官在審判執行案件、探索規則過程中，不經意間在心頭筆尖上流淌出的”互聯網司法故事“。
案例評析
裁判要旨
一、對于技術錯綜復雜的三網融合新類型作品信息網絡傳播權糾紛的司法審查，應從實際提供行為入手，正確區分各行為主體在三網技術融合中起到的作用，結合對直接侵權、間接侵權、共同侵權、侵權目的等內容的分析，以及技術中立原則、實質性非侵權用途規則的適用，作出正確法律定性。
二、對于授權真空期間的侵權數額認定應結合具體案情，充分考慮商業慣例、商業效率、商業目的等因素，合理確定賠償責任。
一審案號：（2017）浙0192民初361號
01、案情
原告：捷成華視網聚（常州）文化傳媒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捷成公司）
被告：四川長虹電器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長虹公司）、華數傳媒網絡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華數公司）、優酷信息技術（北京）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優酷公司）
捷成公司經著作權人授權依法享有涉案作品《養父的花樣年華》的作品信息網絡傳播權。2017年3月6日，經公證保全證明“長虹43A1電視機”平臺上可以通過信息網絡向公眾提供涉案作品的在線播放服務。長虹公司為涉案互聯網電視機的制造商，華數公司為涉案互聯網電視平臺的運營商，優酷公司為涉案作品的內容提供者。2014年11月17日，優酷公司與捷成公司簽訂涉案作品的《合作協議》，約定優酷公司可以在其公司及關聯公司網絡平臺（即youku.com、youku.net及其下級各子域名等自運營的軟硬件客戶端，不含合作平臺）使用涉案作品的信息網絡傳播權，授權期限為2014年10月30日至2016年10月29日，授權費用為每集2000元，總計66000元。2017年9月11日，雙方再次就涉案作品簽訂《合作協議》，約定授權期限為2017年10月1日至2019年9月30日，授權費用為每集800元，總計26400元。捷成公司認為三被告的行為共同侵犯了其享有的獨家信息網絡傳播權，故訴請要求三被告立即停止侵權并賠償經濟損失及合理費用50000元。
02、審判
法院經審理后認為，優酷公司將涉案作品存儲與自身服務器中并通過信息網絡向公眾傳播作品和收取費用，超過授權期限的上述行為直接侵害了捷成公司的信息網絡傳播權，應承擔相應賠償責任。華數公司雖為涉案互聯網電視平臺的牌照擁有者，但沒有證據證明其實施了信息網絡傳播行為或者實施了對信息網絡傳播行為的幫助、教唆行為。長虹公司為電視機硬件制造商，涉案作品并未存放于電視機硬件中，且其既沒有能力控制涉案互聯網電視平臺的播放內容，也沒有證據證明參與了共同侵權。依法應駁回捷成公司對華數公司、長虹公司的相關訴訟請求。綜上，該院判決優酷公司賠償捷成公司經濟損失及合理費用18000元。宣判后，各方當事人均未提出上訴。
03、評析
本案系“三網融合”過程中出現的新類型侵害作品信息網絡傳播權糾紛。本案的難點是如何在三網技術交融的背景下厘清各方主體在信息網絡傳播中的法律地位，探尋到各方行為的本質特征，從而正確認定侵權事實。另外，本案涉及授權期限屆滿后雙方仍在繼續洽談合作期間一方起訴的情況，這種處于授權“真空”狀態仍繼續在線傳播作品的情形較為普遍，該類案件在著作權侵權糾紛案件中逐步增多，對這種商業模式、訴訟策略也具有探討價值。
一、涉案各方主體行為如何定性
從法院審理的該類糾紛看，基本技術特征就是由某一互聯網中間產品搭建的多網平臺通過互聯網電視終端向公眾提供信息內容。這其中一般涉及電視機制造商、機頂盒制造商、集成平臺運營商、內容平臺運營商、向內容平臺提供電視節目的合作方等主體，有時候各類主體間主體身份存在重疊。無論其中各方主體身份如何排列組合，功能和技術特征如何錯綜復雜，只要嚴格把握著作權法第十條關于信息網絡傳播權的定義，首先從源頭上確定直接侵權主體，鎖定“提供”行為。再以該行為為著眼點，在判斷該行為構成侵權的情況下，審查其他主體的行為性質。在認定共同提供行為時，應把握認定直接侵權行為從嚴，認定合作從寬的標準，即在考慮其他主體是否與直接侵權人有合作關系時，可結合網頁標注信息、收費分成、推廣信息等進行綜合認定。在認定間接侵權行為時，應審查該行為主體是否存在主觀過錯，如存在“明知”“應知”的情形，則構成間接侵權，應承擔教唆、幫助的侵權責任。此外，技術提供者的行為目的、實際控制能力等均應納入一并考量。
結合本案案情分析，關于優酷公司是否侵權問題。本案中，優酷公司自認涉案作品系其提供。在案證據也表明涉案作品播放前會顯示開通優酷會員的購買頁面，在該播放平臺的“會員中心”顯示優酷會員的購買頁面及相關說明，登錄會員使用的是優酷的會員賬號，以及公證所得的涉案作品VID與優酷公司后臺該劇VID相同、公證所得抓包數據說明涉案作品存放于youku.com，即優酷公司服務器。根據優酷公司的自認及庭審查明的事實，可以認定本案涉案作品由優酷公司向公眾提供。根據優酷公司與捷成公司的《合作協議》內容及優酷公司與北京華視公司的《合作協議》內容，優酷公司獲得了在其及其關聯公司網絡平臺（即youku.com、youku.net及其下級各子域名等）上行使涉案作品信息網絡傳播權及行使權利相關權利的授權，本案中涉案作品存放于youku.com，屬于合同約定的使用范圍。但優酷公司超過授權期限仍然繼續使用涉案作品屬于侵權，應賠償捷成公司的相應損失。
關于華數公司是否侵權問題。本案中，涉案作品由優酷公司提供，存放于優酷公司的服務器。捷成公司主張華數公司具體實施了侵害其信息網絡傳播權的行為，應對此負有舉證責任。但捷成公司并未提供證據證明華數公司單獨實施了涉案侵權行為也未提供證據證明華數公司存在對涉案作品進行宣傳、推廣或者從涉案作品的播放中獲得利益分成等可以認定其與優酷公司存在分工合作的共同侵權行為。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九十條之規定，捷成公司應當承擔舉證不能的不利后果。根據廣電總局《持有互聯網電視牌照機構運營管理要求》（廣辦發網字〔2011〕181號）的文件要求，只有擁有互聯網電視牌照的機構才可以向互聯網電視用戶提供影視作品。由于優酷公司沒有內容服務平臺牌照，如果優酷公司希望互聯網電視用戶可以像電腦用戶、手機用戶一樣觀看其公司網站上的影視作品，必須與有資質的牌照方合作。華數公司擁有互聯網電視集成平臺和內容服務平臺牌照，故優酷公司選擇了與華數公司合作。本案中，用戶雖然是通過華數公司提供的觀看平臺登入，但在觀看頁面及會員中心均顯示了優酷公司的會員登錄購買界面，在案證據可以證實由優酷公司提供作品，由華數公司提供觀看通路并以鏈接的方式對外展示的事實，可以據此認定華數公司為網絡服務提供者。華數公司主張其僅提供信息傳輸通道，并未直接提供涉案作品，也未與優酷公司分工合作提供涉案作品，不構成直接侵權。
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侵害信息網絡傳播權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定》第八條的規定，人民法院應當根據網絡服務提供者的過錯，確定其是否承擔教唆、幫助侵權責任。網絡服務提供者的過錯包括對于網絡用戶侵害信息網絡傳播權行為的明知或者應知。本案中，華數公司是否需要承擔教唆、幫助侵權責任，需要考量華數公司對優酷公司的侵權行為是否明知或者應知。華數公司在與優酷公司合作時，事先對優酷公司提供影視內容的相關資質進行了審核，已盡到了注意義務。播放內容、收費等工作由優酷公司實際控制，華數公司并沒有控制權。華數公司提供給電視觀眾的觀看通路可以觀看大量影視作品，涉案作品并非熱門影視作品，華數公司沒有對其進行編輯、推薦、設置熱播榜單等加以選擇的行為。侵權發生后，捷成公司亦沒有向華數公司發函告知侵權。因此華數公司沒有明知或者應知的情形，不存在主觀過錯，不構成間接侵權。綜上，華數公司不應與優酷公司共同承擔侵權責任。
關于長虹公司是否侵權問題。長虹公司為電視機硬件制造商，無互聯網電視集成平臺或內容服務平臺牌照，涉案作品存放于優酷公司網站上，并不存放于電視機硬件中。根據廣電總局《持有互聯網電視牌照機構運營管理要求》（廣辦發網字〔2011〕181號）文件關于互聯網電視終端產品的管理規定，互聯網電視終端只能唯一連接互聯網電視集成平臺，終端產品不得有其他訪問互聯網的通道；該終端產品只能嵌入一個互聯網電視集成平臺的地址，終端產品與平臺之間是完全綁定的關系，集成平臺對終端產品的控制和管理具有唯一性。本案中，涉案電視機為互聯網電視終端產品，沒有證據表明涉案電視機具有其他訪問互聯網的通道，唯一綁定的集成平臺由華數公司提供，長虹公司對該平臺上播放的內容沒有控制權。也沒有證據表明長虹公司參與了涉案作品的傳播或者利益分成。故長虹公司沒有實施網絡傳播涉案作品的行為，對涉案作品的傳播不存在過錯，未侵害捷成公司對涉案作品享有的信息網絡傳播權，因此無需承擔賠償責任。
二、“真空”期間的賠償數量考量
對于目前普遍存在的超過授權期限，仍在洽談期間這一特殊時期，被授權使用方繼續使用涉案作品著作權的行為，在法律定性上應給予否定性評價，但在具體賠償數額的認定時應有特別之處。即應考慮到這種模式是普遍采用的商業慣例，這種模式符合高效、便捷的商業特征，被告在此期間繼續使用作品的主觀惡意并不突出。原告在此期間起訴，除要求獲得侵權賠償外主要還是出于其他商業目的的考量，雙方仍具有進一步合作的基礎。因而在確定具體判賠數額時，除其他常規考量因素外，應將雙方授權金額、授權時長、合作意愿等因素加入其中，適當降低賠償數額。具體到本案，法院除綜合考慮涉案作品的類型、獨創性程度，優酷公司的侵權情節、規模等事實，尤其注意到以下事實：涉案作品為電視連續劇，共33集，優酷公司第一次獲得授權支付的授權費用為66000元，第二次為26400元，授權期限均為兩年；優酷公司在2014年10月30日至2016年10月29日及2017年10月1日至2019年9月30日獲得使用涉案作品信息網絡傳播權的授權，未獲得授權期限為2016年10月30日至2017年9月30日。最終判賠18000元。
來源：杭州互聯網法院
作者：柯敏杰 杭州互聯網法院 研究中心法官助理
編輯：IPRdaily王穎 校對：IPRdaily縱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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